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終於叫我名字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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終於叫我名字了

就像張明旭說的,他管不了我,我真的想要堅持這樣半死不活他拿我一點兒辦法都沒有。

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守著我。那晚我醉了之後,張明旭也喝了酒。

我們倆人說著說著話就迷迷糊糊睡過去。

半夜下起傾盆大雨,接著老院子的水開始上漲,然後悄無聲息地往屋子裏灌。

醉意朦朧裏,我感到我伏在一個寬闊的肩背上。

有人帶著我淌過齊腰的洪水,但是他似乎也不甚穩當,我們倆一起磕在院子裏的楊樹邊上,我聽到他大口喘氣的聲音。

許久,我意識開始慢慢清醒,眼前就已經是漫無邊際的洪水了。

張明旭那麽高的個子站在裏面也搖搖欲墜,難以前行。他見我醒來,一把把我托到楊樹枝上。

“坐好了。”他摸了一把臉。

“你也上來。”我喊他。

但是他看了我一眼,笑道沒事。

“你聽我說,我現在去找人,你在這裏等我。”

張明旭說完轉身就走。

我伸出胳膊攬住他的脖子:“哥,你一定要回來。”

張明旭不知從哪兒弄來一個小筏子,我們從院子裏面劃到外面的街道上,整個村子都閃著洪水的光,好像要普度眾生一樣,我在那瞬間心頭一澈,覺得又活過來了。

“曉君,能給我拿杯水來嗎?”候來在那邊吼道,一下子把我從冗長的記憶中拉回來,其實光是看著眼前這些人都已經夠我思緒繽紛了,然而對於王傑凱的思念終究是拿得起放不下,所有思緒塵埃落定,只有關於他的永不消停。

“我看你在那邊沒意思,把你喊過來。”水遞到候來手邊,她上翹著睫毛看我。

我朝她笑了笑,看她把水喝的跟小鹿舔詆一樣。

“你知道王傑凱的事情是嗎?”雖然我很了解候來,但是她更喜歡做一些讓人防不勝防的事情,而那些防不勝防的事情我是不知道的。

她擡起頭,直楞楞地看著我,隨即莞爾一笑,我當即明白了。

拿起手邊的包,即可就能奪門而出的我一下子被人給從後面拉住,一回頭,候來一臉刻意軟化的表情。

“我回去有事。”我說。

“趙曉君,我就是知道王傑凱要來才非要把你弄來的。”我定睛看她。

她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。

“你別這麽看著我,好像我幹了什麽喪盡天良的事兒似的。”

她沖我笑了笑,其實她不笑還好,她一笑我便有一種被人戲弄的感覺。

“你很厲害,我甘拜下風。”我簡直不想再待在這裏一秒。

“趙曉君,你不是已經放下他了嗎?你不是已經忘了他了嗎?只是一個同學聚會,你怕什麽?”

候來的聲音很刺耳,如果她不是候來,我會上去把她的嘴用封條封起來,那是一張咄咄逼人的嘴。

“我沒怕。”我說。

“對,你不是怕,你只是鴕鳥當習慣罷了。這麽多年了,你男人不看,戀愛不談,相親死忌。你不過是心裏還藏著那個人而已,不是嗎?你就不能對自己坦誠點兒?都過去這麽多年了,別自欺欺人了。”

我和候來隱在包廂間的門側邊,包廂裏面時而傳來喧鬧的人聲,但都跟我沒有關系,今天什麽都跟我沒有關系。是的,什麽都沒有。

“我沒有自欺欺人,我也不喜歡自欺欺人。”我把唇舌重重咬下,候來面無表情。

包廂門被猝然打開,從外面旋帶著掃進一陣清爽的微風,那味道有些熟悉。

我擡頭去看,門外的人已經站到了我面前,不過離得太近,只有卡其色風衣的紐扣一絲不茍地絞在視線裏。

差一點兒就撞在了面前人的身上。我往後退了退,那人便長身玉立地站在那裏。

“沒事吧?”他問。

有什麽在轟然而塌,又有什麽在榱崩棟折。七年了,整整七年了,我以為至少再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我不再會有任何反應,應該也是這樣的。但事實是,那些天崩地裂的聲音在我心底快要把我整個人都撕碎了。

我擡頭望著他,遙遠地看著他,盡管他整個人就在我眼前了。

他的眼眸染上重重的顏色,跟七年前的他截然不同,這種眸色讓他看起來深沈很多,再不是七年前那個張揚又驕傲的人,他眼睛一爍,又瞬間靜下去。終究是七年沒見了!

彼此靜靜看著對方,身邊的空氣仿佛都凝結語焉。

“曉君!”半晌,他低低地喚道。

“我去外面買點喝的。”我低著頭從他身邊擦過去。

這兒只有這一個販賣機,販賣機上莫名翹起的鐵皮鋒利異常,我不小心被割傷了。

剛開始腦子裏一片空白,完全沒有註意到小拇指正在往外滲血,等喝水的時候一滴鮮艷的紅色透過瓶身迅速逼到眼前。

咳咳,拿著瓶子去找瓶蓋,蓋上瓶蓋又慌忙去兜裏掏紙,太狼狽了。喝個水都這麽背。

我拿出紙巾擦了擦,沒想到血跡這麽快就有要凝固的跡象,一個紅色的地盤赫然印在手指上。

我呆呆楞楞地看著那張廢棄的紙巾,始終把它攥在手裏不想丟掉。

後面有人靠近我,雖然我腦子依舊空白異常,但是我能清楚地感覺到那人的溫度,一如往昔。

接著我的胳膊被人拉起,手指尖即可沾上濕潤的觸感。他隨身帶濕巾的習慣也一直沒變,艹,趙曉君,這時候想這些沒用的幹嘛?

我嗖的抽回手,把紙巾團起來朝最近的垃圾桶擲過去。

“曉君!”他又喚我,我簡直要被這聲音絞殺了。多少午夜夢回,都是這樣的聲音在呼我,喚我,親昵地叫我,及至醒來,半個枕頭都是濕的。現在他就站在我面前,真真切切的聲音,真真切切的人,而我卻無能為力,對哭無能為力,對笑也無能為力。曾幾何時,我以為只要他這麽輕輕地喚我一聲,我就可以不顧一切地投向他的懷抱,但時間摧毀了這一切,一年又一年幻想和沖動的破滅,已經讓我把那些浪漫而又癡情的戲碼看冷了,看盡了。

轉過身要走的時候,他一把拉住了我。該死的肌肉記憶,竟然在那個瞬間差點忘掉曾經的屈辱,忘掉它重新形成的記憶。

我一把甩開他的手,他又擒上來,我轉過頭,怒火中燒,幸虧我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一個胸襟寬闊的人,這種時候隨時發火暴走都是我。

然而,心裏的那團火迅速熄滅了。

他低沈而沙啞地問道:“這些年過得好嗎?”

就這一句話,把我所有的怒火又給重塞回五臟六腑。

“很好!”我說,我把遣自心底的笑意拽出來,安在臉上,尤其是臉頰,我笑的時候一定要有一顆酒窩,要不然會笑的很假,我對著鏡子練習過。我想此刻王傑凱看到的就是那個我反覆練習的結果,我就知道早晚有一天,這個笑會派上用場。

“你呢?”我問。

“奧,忘了,我還是別問了吧,都這麽多年過去了,再問這些又有什麽意義呢?”我笑著促狹道。

“我這次回來……”

帶著一點啟示性的開頭語,我從前最喜歡他這樣跟我說話,因為那意味著他在跟我好好說話,好好解釋,是一種在乎我的非常體貼周到,又極為寵愛的暗示。但是這次我毫不留情地把他的話從頭掐掉。

“祝你玩得愉快。我先走了。”

“你聽我說完!”他伸開雙臂攔住,他比七年前高了很多,整個人透著豐筋瘦骨的凜冽之氣。橫在我面前的時候,我微微一怔。

“我不想聽,你要怎樣?”我一記冷眼殺過去。

“趙曉君!”他的冷是用截然不同的表情盛著的,狠厲,不容抗拒的。

“王傑凱!”我恨他。恨他現在竟敢用這種表情看我。

“你終於肯叫我名字了。”他看著我,長長虛出一口氣。

現在這是在跟我玩什麽?一往情深?我皺了皺眉,旋即扭過頭去。

在他第二次追上來的時候,我把手裏的包朝他扔了過去,包裏還盛著一瓶水,我親眼看到他被彈出來的水瓶擊中。

我逃也似的跑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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